盛宴散席？量化行业走到十字路口
张大伟 制图
◎记者 唐燕飞 魏雨田
“对于量化私募圈的很多人来说，2月5日至7日出现的十年罕见波动，可能毕生难忘。”上海一家量化私募的负责人对上海证券报记者说，“整个春节假期，量化的话题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，原有的风控体系无法控制超额回撤，我们都在加班和反思中度过。”
量化私募行业前两年风头无两。2023年，16家百亿级量化私募以占比80%的数字“霸榜”私募收益TOP20榜单。但2024年开年，微盘股指数的调整，令抱团其中的大型量化私募产品遭遇大幅调整。截至目前，量化策略私募今年以来的整体收益跑输主观策略私募。
与此同时，监管部门对量化机构打出监管“组合拳”。2月20日，沪深交易所网站发布通知推出一系列量化交易监管举措，以落实监管“长牙带刺、有棱有角”的要求。随后，沪深交易所联合举办量化私募机构交易合规培训，以切实提升合规交易水平，防范量化交易风险。
量化行业是继续抱团竞争，还是迭代策略?行业发展面临转型的十字路口。此次微盘股流动性冲击让量化从业者陷入反思，风控不完善或杠杆激进的管理人将面临淘汰。如何让量化行业发展行稳致远，长期为投资者的资产管理提供服务，成为所有从业者的必修课。
惊心动魄的三天
今年以来，主观策略私募罕见地跑赢量化策略私募。在前2个月业绩排名前十的百亿级私募中，没有一家量化策略私募。这背后与今年2月初的小盘股尤其是微盘股的回撤有关。
2023年，万得微盘股指数全年涨幅达到51.89%，最大回撤为12.77%，在一众宽基指数中脱颖而出，热钱蜂拥而至。由于量化策略私募业绩亮眼，加上渠道与资金的力捧，相关基金规模快速扩张。
相比去年微盘股的“吃肉”行情，今年微盘股指数处于震荡调整中。截至2月7日，今年以来万德微盘股指数整体跌幅超过四成。截至3月15日，该指数今年以来的跌幅仍超过18%。指数波动背后是前期市场风格的极致演绎，及同质化策略抱团瓦解后引发的剧烈调整。
据中信证券统计，截至2023年末，量化私募基金规模约为1.63万亿元，量化公募规模约为0.32万亿元，整体规模较2022年末上升约600亿元。规模扩充背后是量化基金的净值曲线趋同性强，即策略同质化，这使得量化策略的产品在今年春节前纷纷创出史上最大回撤。
2024年，随着前期积累的风险因素显现，微盘股指数逐步下探，与此同时，市场资金大幅流入以上证50、沪深300为代表的大盘风格指数基金。沪深300指数反弹，市场大小市值风格快速切换，市场平仓中证500股指期货和中证1000股指期货的量较高，期指贴水升高，从而使抱团微盘股的量化产品收益遭遇回撤。
2月5日至7日，万得微盘股指数在三个交易日内回撤接近25%。“这次的回撤远比我们预期的迅猛，这是过去十多年从来没发生过的情况，原有的风控体系无法起到控制超额回撤的效果，到了最被动的时候才开始人工干预。那几天，一直在连夜改策略，并向投资者解释回撤原因，我们内部也受到了许多投资方的压力。”上海一名中型量化私募的投资经理表示。
上述人士说，许多量化机构做多微盘股，并对冲中证500、中证1000股指期货。随着市场资金路径主要转向大盘风格指数，相关指数大幅反弹，剪刀差达到极致，量化私募超额收益遭遇了大幅回撤。
私募排排网数据显示，截至2月29日，主观策略私募证券产品今年以来整体收益为-2.57%，而同期量化私募整体收益为-4.00%。而2023年量化私募整体表现出色，2023年有业绩记录的610家量化私募的年度平均收益为4.91%，有4家收益超100%。
“这次微盘股冲击反映了量化私募的顽疾，即业绩表现依赖价格和成交量，选股因子同质化、持仓高度一致、忽视基本面。”沪上一名金融工程分析师表示，“小规模、高收益的高换手价量策略被追捧，抱团松动大概率会发生。”
量化的生命力在于“进化”
近期，九坤投资、世纪前沿资产、卓识投资等多家百亿级量化私募与投资人进行沟通交流，对于在极端市场行情下的解决方案进行回应。
“这次微盘股事件显示，一些量化私募在策略和风控上都存在问题：一是策略同质化造成拥挤交易;二是风控体系需要更加健全。”北京一家头部量化私募的中性产品负责人表示。
上述人士建议，在策略上，量化机构可在选股上对行业偏离、风格偏离和个股偏离制定严格约束，对股票财务风险和舆情风险进行监控和预警，以此来控制跟踪误差和组合风险。
在风控上，一些业内人士认为，纯靠数学模型的风控时代已是过去式，经典的Barra(因子风险模型)存在一定局限性。
“投资中一些数理逻辑跟踪看似严谨，实则是一些共同因子的暴露，仅靠跟风并不能取得稳定的超额收益。”鲲洋资本量化投资总监郭翰表示，作为量化私募管理人，更应该去均衡策略的选择。比如，缩小对于传统Barra的风险因子偏离度，去挖掘一些真正的阿尔法。
思源量化创始人王雄认为，量化投资应做到数理规律与A股特色的平衡。“之后，相信多数量化机构会进行风控模型的延展和特色化。风控完善的量化管理人将在大浪淘沙中幸存下来。”
未来方向：
为长期资金提供配置工具
近期，监管部门向量化交易打出“组合拳”。2月20日，沪深交易所网站发布通知，提出一系列量化交易监管举措，包括严格落实报告制度，明确“先报告，后交易”的准入安排;加强量化交易行情授权管理，健全差异化收费机制;完善异常交易监测监控标准，加强异常交易和异常报撤单行为监管;加强对杠杆类量化产品的监测与规制，强化期现货联动监管等。
业内人士认为，量化资金被进一步规范之后，部分量化套利的漏洞将被堵住。目前量化的交易策略以做多绩优股为主，价值投资或将成为未来量化投资的选择。
“量化会继续为长期资金提供科学的资产配置工具。”王雄认为，未来量化投资策略将更加服务实体、服务国家战略、注重基本面、回归本源，追求丰富的超额收益来源。
“国内量化机构还可借鉴国外经验。”郭翰建议，比如量化巨头Two Sigma，利用多策略来应对各种市场的波动。
记者获悉，随着量化交易迎来系统性的监管举措，市场机构对量化私募的筛选也更加严格。
“目前市场对量化私募的关注度比较高，除了了解收益来源和策略特征之外，公司FOF团队还会对量化私募管理人进行深入尽调，了解管理人在策略上的积累、IT技术、风控措施以及股权结构等。”第一创业证券权益投资管理部负责人景殿英表示。
“在证券市场上，任何创新的盈利模式都不会持久，模仿和跟进很快就会导致内卷和收益率下降。”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华生表示。
展望未来，量化行业将呈现分化与再平衡的趋势。清华大学经济管理深圳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张晓泉教授表示，量化管理人须不断精进自身的投研能力，分清选股阿尔法的真实收益和暴露风格换来的风险补偿收益，并根据自身长项进行风控模块的研发，这样才能有效减少策略的同质化，保证策略的长期有效性和应对极端情况的能力。
